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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凰花的童话记忆

时间:2021-09-11 17:15:31   作者:远方   来源:关西华文时报  
内容摘要:凤凰花的开放总是和南方的酷热联系在一起的,天越热,花越盛,情越浓。盛夏的日子,当气温长时间徘徊在30多度的时候,岭南四周的凤凰花便会开满枝头,气势可谓轰轰烈烈。此时,如果你站在城市的高处眺望,铺天盖地的红色把大地染红了一大片,令人炫目。赶上太阳西沉时,晚霞穿过风儿,风儿赶着燃烧的......

凤凰花的开放总是和南方的酷热联系在一起的,天越热,花越盛,情越浓。

 

盛夏的日子,当气温长时间徘徊在30多度的时候,岭南四周的凤凰花便会开满枝头,气势可谓轰轰烈烈。此时,如果你站在城市的高处眺望,铺天盖地的红色把大地染红了一大片,令人炫目。赶上太阳西沉时,晚霞穿过风儿,风儿赶着燃烧的浮云在天空嬉戏,花儿则随着渐渐褪去的天光在红色谱系内变幻,从深红、橘红到浅红。往近处看,树上“叶如飞凰之羽,花若丹凤之冠”;往远处看,您会幸运地看见从一只只火凤凰组成的矩阵,正耐心等待五百年后的腾飞与涅槃

 

我的童年是从南国广东起步的。从广州到汕头,俯拾被台风打落的凤凰花瓣及豆荚里的豆豆是我们幼时的玩具之一。后来辗转到了广西首府南宁,满城烂漫浓烈的凤凰花带给了我大大的惊喜和安慰。这种熟悉的花朵,就这么神奇的伴着我,从“北回归线”的海滨城市移动到“北回归线”擦边而过的盆地城市。

 

对于上世纪六十年代跨进小学校门的孩子,大自然绝对是 “野娃”们快乐的天堂。曾记得,学校门前那条笔直的柏油马路两旁栽满了华盖般的凤凰树,与学校围墙上伸出的同伴攀肩搭背,亲如一家。那时候的汽车很少,高新技术的柏油马路上静悄悄的,几分钟难有一辆汽车通过,尤其是在酷热的阳光下。

 

到了三伏天的中午,“野娃”们在家匆匆扒完午饭,瞒着家长悄悄溜出了家门,三五结伴地来到学校门前的柏油路旁,叽叽喳喳地聚集在凤凰树下星星点点的光斑里。彼时,调皮的男同学喜欢玩极限比赛,看谁能光脚从马路的这头跑到那头。比赛开始后,从起跑线出发的孩子,一只手拎着用废旧轮胎做的“海陆空凉鞋”,另一只手扯着单肩书包的背带,一脚深一脚浅地奔跑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。偶有不好彩的参赛者遇上热融的沥青,滋粘到稚嫩的脚板上,会烫得抬脚乱蹦,活像巫师在人群中“跳大脚”,汗水和着眼泪顺着面颊哗哗直流。观战的同学则笑得前仰后翻,幸灾乐祸地大喊“加油”。记得有一次遇上40多度的高温,一位同学被烫后一屁股跌坐在马路中间,抱着脚丫哇哇大哭起来。一位见义勇为的女同学“嗖”地冲上前去,一边捡起落地的凤凰花瓣贴在他脚上沾着沥青的地方,一边往脚板上使劲吹气。

 

奇妙的是,这位小帅哥竟然停止了哭泣,红着脸站起来,一拐一瘸地蹦到了终点。

 

打这以后,这个本来美好的故事被同学加油添醋地传歪了,家长告上门来。老师愤怒之余,严令取缔了这项恶作剧比赛。

 

那个时候我们没什么玩具,可最不缺的是玩耍创造力。在那个城市,你不需要“朝花夕拾”,一场不速之客的“过云雨”落下,发梢上还滴着雨珠的女同学会在人行道的积水里捞起鲜艳的花瓣,用针线串成花环,缠绕在书包的背带上招摇过市;男同学则把树上“尺蛾”的幼虫用树枝轻轻挑起,观看这种一曲一伸像“拱桥”和“一字”的“踱尺虫”丈量树枝的尺寸。你可别小看了“挑虫”这个简单动作,它可是技术活,没经验的人往往缠上几十次都很难成功一次。缠上的那位同学,则成为了大家羡慕的对象。他会骄傲得像元宵节打灯笼似的,笑眯眯地提着虫儿打横走。如遇上两个以上的成功者,那就比赛谁能拎着它走得最远而没有掉落地上。在他们身后,跟着一群嚷嚷起哄的小同伴。

 

“踱尺虫”的季节玩过之后,青虫渐渐变成了青黄色,最后变成了一根根银色细丝下悬挂的“蛹”。于是,玩“蛹”的把戏又来了。男孩子把深褐色“蛹”的皮囊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,轻轻挤压一下,蛹的脑袋便自然摆动起来,方向360度游移不定。此时,谁手上的虫蛹摆头次数最多,往往会赢得对手一块橡皮擦或一支铅笔。

 

说实话,这个时段往往是女同学最惊心害怕的时光。保不准啥时候自己的铅笔盒里会出现一条肥肥胖胖的“踱尺虫”,弓着背一曲一伸地“快闪”。随着“啊”的一声尖叫,课堂里的男生会哄堂大笑。后果当然是所有嬉笑的同学统统被老师放学“留堂”,直到找出恶作剧的“元凶”。

 

日子过得很快,期末考试后转眼就小学毕业了。带给我们童年欢乐的凤凰花并没有挽留同学们,而是不言不语的热烈欢送。

 

令人感动的是,中学注册的那天早上,迎接我们的竟然也是满树的凤凰花。

 

秋天来了,凤凰花无奈地开始落叶,整齐排列的凤凰羽毛也渐渐发黄了。微风一吹,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,没有见过雪花的同学管这种景色叫下“黄雪”。这时候,一种叫“白眼圈”的鸟儿成群结队地飞到树枝上,寻找暴露枝头的虫子吃。这种带着白框眼镜的绣眼鸟是唱歌的好手,叽叽喳喳的歌声像童声多重唱,好听极了。一位同学在树下仰着头,对着唱歌的“白眼圈”吹起旋律相近的伴奏口哨,令我佩服极了。也正是在那个时候,我学会了吹口哨。

 

南宁的特点是“四季皆为夏,一雨便成秋”。穿上秋衣的男孩子最威武的形象是在腰部捆一根草绳,绳子里斜插着一把凤凰“关刀”。

 

那是冬天到了。

 

凤凰树落叶之后,枝头挂满青黄色长达半米多的豆荚。褐变的外形有如古代的“关刀”,孩子们就直接叫它“刀豆”。“刀豆”里藏有几十粒细小的凤凰花种子,晃动时会发出“嘁哩嚓啦”的响声,不知谁给它起了一个极其易记的象声名字—— “嘁嚓豆”。这时,身体灵巧的同学攀爬到树上,扭断豆荚与枝干近乎干枯的接口,扔下来给要好的同学。从此,放学后的人行道上便出现了许多斜背书包的“小武士”。他们相互追逐着,手上拼杀的“关刀”发出“嘁嘁嚓嚓”的声响,节奏分明。规则当然是谁的“关刀”最先触及对手的身体,谁就是胜利者,失败者必须毕恭毕敬地献上自己钟爱的“武器”。

 

我们虽然没见过中世纪欧洲贵族的“决斗”,甚至连比赛击剑的画面都没见过,但至少熟悉小人书里“鸿门宴”里的项庄“舞剑”。

 

中学毕业之后,我离开了那个充满欢乐的城市,进入了求学、工作、游历的拼搏历程。过长江、渡黄河,攀秦岭,越长城,东西南北中,海内海外,一路狂奔。

 

随着知识的增加,我才真正认识到凤凰花是一种热带、亚热带植物,她花开五瓣,呈鲜红色带黄晕,花与花相依相靠,富丽堂皇,满树如火。凤凰树状如华盖,高达20多米,必须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才能繁茂生长。它原产马达加斯加,漂洋过海来到中国,用自己发达的根系屹立海傍江畔,无惧台风暴雨的冲击。我之所以对凤凰花敬佩有加,是因为她给了世人“生如夏花”的启示,以及毫不犹豫燃烧自己的大无畏牺牲精神。

 

当我满心欢喜地返回故地时,带给我的却是失落和惆怅。那朵独领华夏风骚的“市花”已经变成了“兰花、凤凰”并列的双市花;那座满城铺盖红花绿叶的“凤凰城”已经改名为南方“绿城”;那些花开满街的凤凰树因“踱尺虫”爱吃叶子而遭到“斩脚避沙虫”的砍伐命运。当年那些漫天燃烧的凤凰火焰已经渐渐熄灭,变成了今时今日的星星之火。

 

好在南方的几家大学用理想点燃了“凤凰涅槃”的大火。汕头大学、厦门大学和海南大学不约而同地把凤凰花定为校花;因凤凰花传名的澳门凤凰山依旧风光无限;广州、台南、厦门、香港等城市凤凰树上的花朵依然开得如火如焰。

 

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走进这些闻名遐迩的高等学府里,看新生入学的欣喜和老生毕业的惆怅,重温这种兼有“辞旧”和“迎新”两种功能的花朵那充满青春活力的血色浪漫。看老师和同学们集聚在凤凰树下合影留念,看同学捡起地上的花瓣夹在毕业纪念册里。这是现实中“离别,思念,火热青春”的凤凰花语。“你来,我等你”和“你走,我不送”成为了莘莘学子永远割舍不断的情感记忆。

 

我站在厦门大学的山坡上向大海的尽头望去,落日的晚霞随起伏的波浪迎风颤动。海面泛着光的桔红色与岸边火红的凤凰花连成了一体,在天和海的蔚蓝中,在海浪拍击海岩飞溅的浪花之上,从熊熊烈焰中涅槃的火凤凰,或昂头,或展翅,或收紧翅膀、蹬腿欲跃,即将朝着古代神话世界的天庭飞去。

 

作者:远方 资深财经/文化评论人

(2021-09-03)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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